當你與我,我們坐下來在一起對談,我們其實正在從彼此自己的國度,往橋梁中間各自邁進一步。
再一步。
一步又一步。
對談這個動作,像是在我們之間的橋,這個中間地帶,這是橋的兩邊都各進一步卻同時可說是退一步的地帶,這像是雙方共有卻也沒有的地帶,你懂我意思嗎? 因為我們真正在對談時,不管你聽或是我說,我們都不在我們彼此原來的位置。
這個靈感的體現,來自於一本有趣的書: 僧侶與哲學家。啊,甚麼,你說你對這個沒興趣啊? 啊,別誤會,它有趣的地方我才正要說呢。你聽聽,這是我們正要開始對話的聲音。
想像一下,一邊是雲之國,一邊是霧之國,在雲霧國度的中間,兩邊都猜測著對方,而終年環繞著不散的霧霾,就像兩顆心智,無法流通彼此心意而充滿著雲雨霧的陰濕。
然而,當心智之間相遇的時刻,你接住我,我接住你的時候,就像是陽光照進霧裡那樣透出一道豁達的溫暖明亮。當然,人也會有需要雲霧遮住地帶所帶來涼爽的感覺,從某角度來說,光暗不分彼此,都是某種人心可以居住的地方。
僧侶與哲學家這本書,就像是在這樣的雲雨霧之國,雙方國境上險峻的山峰,所開展的一場天空橋梁上的冒險旅行。
兩位主角都是法國人,一位是終其一生在法國長年鑽研而享有盛名的哲學家教授,另一位是從26歲拿到分子生物學博士卻從法國前往西藏研習佛學的卓越僧侶;兩人,各自代表著一部分西方與一部分東方,一部分哲學與一部分佛學,一部分父親與一部分兒子,是的,他們是父與子。
多麼奇妙,這個劇場的開展是來自於26歲前往西藏的那一年嗎? 或是不只,想像中,有座人生歲月經驗累積而成的橋梁,蓋了26年後,從學習西方科學到轉向東方佛學,連接起來這巨大的轉變。那是如同他們對談中,許許多多試圖要連結與嘗試明白的,東方與西方,科學與佛學,人世與出世,和父親與兒子的話題,在這場等待了多年後的對話。
這樣的故事內容是有些引人好奇,這樣的故事在人世間也並不罕見,而難得稀有的則是這樣對談的機會。這樣嫁接彼此差異的橋樑,是他們也在書中努力去問自己的: 我們為何要這樣做? 為什麼很多人要利用許多友情的壓力,來說服我們考慮這件事? 誠如這本書的前言中說的: ...促使馬修和我面對面,探討彼此所好奇的一切事情...我們的目的是要凸顯出我們的相同之處,同時不去隱瞞我們相異之處。
人類的一種經驗是,把話說出來,好像甚麼得到證實,然後有時候又好像沒說清楚悵然若失,又甚至是說出來之後仍有失落感而有待去確認那到底是甚麼意思。在人心中某種模模糊糊,有關自己與他人,的某種東西早就存在: 當說話的時候,像是將這樣的碎片集合,透過說話能將其集合進行嘗試組合? 還不確定但是,在說出來的話,和說話所欲指向的地帶之間,似乎仍有個看不見的空間,放著一些待消化的感覺在裡面等著,似乎所以話語會落在在證實與失落之間,在confirmed與uncontained之間。我把它稱作自己內在心智與生活經驗之間的雲霧之國,等著摸索著去認識它,搖身從雲霧變成一座通往理解國度的橋樑。
看過這個故事,令人想像,在說出話與說話的目的之間,像河流裡的水與石頭,水的流動浪花是因為石頭,就像說話像是要對著某人說,甚至這個某人是要對自己說。對話的兩端,除了父與子之間來回,也可能是在自己和自己之間來回,在自己的熟悉與陌生之間來回,在聽與說之間來回,input and output,在思想與感受之間來回,是一種探詢,可能像是日本的流浪武士的故事那樣,在流浪過程中,河流是在找尋一種像石頭般的理解,還是對水的流動性的理解?
然後才想到,不,河流的存在,不是水也不是石頭,也是水也是石頭,正是石頭與水的對話,讓河流繼續存在的。於是,我感覺我又往前進一步了。
歡迎你也來,想過河來玩嗎?歡迎走到對話的橋中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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