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師心理話
在泰戈爾的海邊走著,然後想起美麗的人生遊戲
2022-11-01
可能是 4 個人、海洋、大自然和海灘的圖像

以下泰戈爾詩句,出自泰戈爾的新月集(以下中譯版本文字選自泰戈爾之新月集,環華百科出版社,民91 )

海邊

在這無垠世界的海邊,孩子們相會。

這遼闊的天宇靜止在上空,這流動的水波喧噪著。在這無垠世界的海邊,孩子們相會、叫著、跳著。

他們用沙建造他們的房屋,他們用空的貝殼玩著,用枯葉編織他們的船,一艘艘含笑地飄浮到大海裡去。在這世界的海灘上,孩子們自有他們的玩意兒。

他們不懂得怎樣游泳,他們不懂得怎樣撒網。採珠者潛水尋覓珍珠,商人在船上航行,可孩子們把卵石聚集起來又拋撒開。他們不搜尋寶藏,他們不懂得怎樣去撒網。

海水大笑著掀起波濤,蒼白閃耀著海灘的笑容。兇險的波濤對孩子們唱著無意義的歌曲,就像一個母親正在搖著她嬰孩的搖籃。大海跟孩子們一起玩樂,蒼白閃耀著海灘的笑容。

在這無垠世界的海邊孩子們相會。暴風雨遨遊在無盡的天空,船隻破裂在無軌可循的水中,死神已出來,而孩子們在玩耍。在無垠世界的海邊是孩子們的偉大相會。

維尼克特在其論文"文化經驗的所在"( The Location of Cultural Experienc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Analysis, 48:368-372, D.W. Winnicott, 1967),開頭的第一句話引用詩人泰戈爾的詩說: 在無盡世界的海邊,孩子們在玩耍。當閱讀著泰戈爾的詩句與維尼克特的優美論文時,心智在不斷理解、感受、聯想,這種作用會否就像維尼克特形容的與人類內心交會的經驗,有如在海中游泳、海邊遊玩的經驗,維尼克特將他的經驗從他所經歷的人類內在心理世界的大海帶回,藉由文字創作變成了精神分析乃至並列為相同於其他人類的文化遺產,而在閱讀時,心智彷彿被海浪般,沖刷著。

當人們在文化中前行的經驗是甚麼呢? 我比擬,文化經驗像是被不知名的引力所呼喚上來的海浪,拍打著已經在人世間成型兒固定為某種形狀的心智海岸線,這種拍打彷彿提醒著在要找尋更為深層棲息的珍珠那般而要前進潛意識的海洋。但面對海洋時,人是害怕還是歡欣,則取決於另一種生命的經驗。

我的聯想是,海洋的意象功能,會否是個鄉愁的創傷屏幕,因為或許廣大的海洋令人想到的是,人在水中的經驗會失去自我控制身體的力量,如同放棄了全能自大,而在那狀態之中考驗著是否再有勇氣去做探險的遊戲。

因此在這裡,引用維尼克特的遊戲理論的說法來比擬文化經驗的作用(Playing: Its Theoretical Status in the Clinical Situation, D. W. Winnicott,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Analysis, 49:591-599, 1968): “心理治療發生於兩個遊戲範圍的交疊時,一個是病人的一個是治療師的。心理治療必定和兩個人共同一起遊戲有關。與之有關的便是,當遊戲無法進行時,治療師要做的工作的方向,是如何使病人從無法遊戲狀態轉變為可以遊戲狀態。”

就如同我們透過維尼考特的論文在思考,而在我們的心智領域上作畫,這可以說是精神分析的文化現象,不論是精神分析本身或是其文化現象,都在提供我們心智的畫布,讓人在自己的心智中摸索,而嘗試游向更深層未知的海洋。而這,可以比喻為在母親的身體上嬉戲的孩子。這種遊戲使我們與心理的原始起源有再相會的可能,而再次發展,這是企圖克服如創傷般失去原失狀態的失落與挫傷(impingement)的自己。於是在文化經驗中可以發生有如創作者和閱讀者交融相會,領略彼此的遊戲。

在這無盡文化世界的海邊,孩子們在安全地玩耍,不管其內容是優美生動的海浪或死亡威脅的海浪,這些交會的經驗都將成為人生珍貴的寶藏,而且或許,重點就在能在這地方安全地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