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看診充滿戲劇性,但最後的宣判算得上仁慈: 總統不得不開一個高風險的手術,他問醫生風險有多高,老醫生給他一個模玲兩可的答案: 我們說不準,不久之前的發生嚴重意外的機會還很大,但經過兩次大戰,醫學的長足進步已經排除原本令人恐懼的可能性。…
這不是個消化壞消息的美好早晨,而且是在戶外。一大早他看見窗外陽光萬縷,沒穿外套就離開旅館,他從醫院坐落的驕陽路,踩著堅定步伐走到充作男女偷情場所的英國公園。他在公園裡待了一個多小時,不斷思索著死亡…總統站起來,沒向花販買花,而是從公園的花盆摘下一朵瑪格麗特,插在她的衣領的扣眼。花販說出嚇他一跳的話。先生,這些不是天主的花,她不太開心地對他說,是市政府的花。”
沒有花了的當下,總統仍然可以有摘花,彷彿掌握自己慾望的去路的這個方法,仍然是自己的總統。力圖把恐懼的心情還給那個令人感到匱乏的感覺。越是匱乏之時,心中返回故鄉的感受就越強烈
總統先生在窮途末路之際,遇到一個跟蹤著自己的男子。”他感覺他的臉似曾相識。他們曾在醫院大廳遇過幾次,某一天當他看天鵝時,還曾看見他騎摩托車經過湖濱大道,但是他從沒發現自己被認出來。然而,他不否認這又是流亡在外的許多被迫害妄想之一。”
他們交談,男子叫歐梅羅,是在醫院工作的救護車司機,有個妻子叫蘭薩拉,女兒叫芭芭拉,兒子叫蘭羅薩。歐梅羅小時候見過總統,當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總統。他們一起共進午餐,並邀約到歐梅羅家中吃飯。歐梅羅實際上有個目的,養活自己需要更多金錢,他需要仲介推銷喪禮服務,包括保存屍體防腐與運送回國。”但慢慢地他們發現他的死期似乎不像一開始預期那麼快。吃午餐那天,他們已經因為疑惑而不知所措”
期望透過總統先生的死亡來獲得生存下去力量的夫婦,驚訝與震攝於總統先生的高傲氣質,待在他身邊幫助他變賣他僅有的珠寶,保留他的尊嚴,協助他的治療過程,還送他返回國家。
“我親愛的朋友,不要懷疑,我們國家所經歷的最悲慘遭遇,就是我當上總統。幸好我正在為我的愚蠢付出昂貴代價”
仍有一個希望,在歷經磨難之後,在外流浪的生命希望能夠找到回鄉的打算與方法,在這裡在外存活的心智(mind)成為了這個角色。夫婦在一開始像是吸取總統先生的生命而活的吸血鬼,但後來成為像是他的父母,就如同蘭薩拉說的: 就當他是我們的老孩子好了。就像是嬰兒雖然是從母親那邊學到成為人的方法,也是母親在嬰兒那邊學到成為人的方法,而再一次將這還給了嬰兒,而母親也在那個嬰兒的成長中成為了母親,不曉得會否替自己這個嬰兒找到了回家的路,那是種有"母親"在的感受。
馬奎斯文字帶著我們走向流亡的觸感、死亡的驚鴻一瞥、與夢醒時分的惆悵,在那兒,回家是個夢見的故事,我們在夢境的魔幻力量與寫實的殘酷之間,馬奎斯帶我們旅行了一趟。我有種感受,彷彿被教會如何旅行的方法的感受,在魔幻的錯覺與寫實地去錯覺(dis-illusion)之間,有如撫摸到未被思考者思考過的思想,有如旅行的目的地已達,那時候卻也產生就像回家一樣的感受。回家,就像是找到娘的感覺那樣,找到失落之物的重生,而讓嬰兒可以繼續做個嬰兒,儘管是個用neurotic part編織出來的夢,成為psychotic part的搖籃或避難處